张母闻生果未归益奇之故使佣媪索履生遂出以授燕儿得之喜试着之鞋

张母闻生果未归，益奇之，故使佣媪索履，生遂出以授。燕儿得之喜，试着之，鞋小于足者盈寸，大骇。揽镜自照，忽恍然悟己之借躯以生也者，因陈所由，母始信之。女镜面大哭曰 [61] ：“当日形貌，颇堪自信，每见莲姊，犹增惭怍 [62] 。今反若此，人也不如其鬼也！”把履号咷，劝之不解，蒙衾僵卧。食之，亦不食，体肤尽肿。凡七日不食，卒不死，而肿渐消，觉饥不可忍，乃复食。数日，遍体瘙痒，皮尽脱。晨起，睡舄遗堕，索着之，则硕大无朋矣 [63] 。因试前履，肥瘦吻合，乃喜。复自镜，则眉目颐颊，宛肖生平 [64] ，益喜。盥栉见母 [65] ，见者尽眙。[61] 镜面：用镜子照脸。

[62] 惭怍（zuò）：羞愧。硕大无朋：大得无与伦比。硕，大。朋，伦比。《诗·唐风·椒聊》：“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

[64] 宛肖生平：宛然与往日容貌一样。肖，像。

[65] 盥栉（zhì）：这里是洗浴打扮的意思。盥，洗。栉，梳头。张家的母亲听说桑生果然没有回去，更加奇怪，于是派老妈子去要鞋，桑生便拿出绣鞋给了她。燕儿得到绣鞋大喜，试着穿穿，绣鞋比脚小了一寸多，很是惊奇。她拿过镜子自照，忽然恍然悟到自己是借人家身子而生的，于是向张母陈述来龙去脉，张母这才相信。姑娘对着镜子大哭说：“当日的形貌，自己觉得很不错，每每见了莲香姐姐，还是感到自愧不如。如今反而这等样子，当人还不如鬼呢！”她拿着绣鞋号咷大哭，别人劝也劝不住，哭够了便蒙上被子直挺挺躺下不动。给吃的她也不吃，全身浮肿。七天没吃没喝也没有死，而浮肿渐渐消下去，后来觉得饿极了，这才开始吃东西。几天后，遍体发痒，身体整个脱了一层皮。早晨起来时，睡鞋掉在地上，捡起来一穿，只觉得硕大无比。于是把先前那双绣鞋取来试试，肥瘦正合适，于是很高兴。她再拿起镜子照，这时眉毛眼睛，还有脸庞，跟过去一模一样，更是喜不自禁。她梳洗打扮后去见母亲，凡是见到的人都惊呆了。

莲香闻其异，劝生媒通之 [66] ，而以贫富悬邈 [67] ，不敢遽进。会媪初度 [68] ，因从其子婿行 [69] ，往为寿。媪睹生名，故使燕儿窥帘认客。生最后至，女骤出，捉袂 [70] ，欲从与俱归，母诃谯之 [71] ，始惭而入。生审视宛然，不觉零涕，因拜伏不起。媪扶之，不以为侮。生出，浼女舅执柯 [72] 。媪议择吉赘生 [73] 。[66] 媒通：说媒。悬邈：犹悬远，悬殊。